那个缉私队长软趴趴的往地下一坐,嘴里还念叨着:“这趟亏了!赔了个黄花梨的烟嘴儿不说,还差点儿给命搭上!”
烟嘴儿?!
付宁觉得他找到这场火的源头了,大概率就是缉私队长的那个飞出去的烟嘴。
现在他脑子里飘过了一行大字,还闪着七彩光芒:野外用火须谨慎!
好在老杨带来的人都跟着出来了,那几个身上有伤的,都还能动。
裴先生一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但是那幅画儿一个水珠都没沾上。
付宁虽然脚也冻木了,但还是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让裴先生把湿透的衣服脱了,先披一下。
“您也别先生、先生叫了,我叫裴立言。”
这些人也不能就这么在岸边傻站着啊,没烧死、呛死,最后冻死了,多冤呐!
离着不远的地方有个大车店,这回也顾不上分什么警察总署和缉私队了,全都往那儿跑。
一进门,老杨就把掌柜的揪过来,让他找车,把自己这边的几个伤员送医院去。
然后多支上几个炭盆和炉子,让大家把衣服烤一烤。
他们占了一整间房子,两铺大炕上都蹲满了人,全都脱的光溜溜的,盖着店里的被子。
炉子边上烤着棉袄、棉裤、鞋子、袜子……
一层白汽蒸腾起来了,但是那个味道就可想而知了。
付宁嫌弃的捂了捂鼻子,扭头一看,裴立言更嫌弃,正披着他的棉袄,努力的往窗户边上凑呢。
付宁的棉裤在炉子边上烤着,看着店里的被子上那黑的发亮的被头,他实在是不想沾,就这么光着坐在炕席上。
好在掌柜的已经把炕烧热了,屁股底下有热气烘着,还不是太难过。
那个缉私队长一点儿不见外的把自己扒光了,赤条条的披了条棉絮,对着老杨一拱手。
“爷们儿,今个儿咱们也算是同患难了,过去的事儿就不提了,不打不相识,兄弟给你们赔罪了,那几个弟兄的医药费我包了!”
老杨还了个礼,“好说,你们缉私队这么护着那个日本人,他没少下本儿吧?”
“我护着他?!我就是个王八,也没有那么大的盖儿啊!
那是整个儿租界跟我们上头的上头通的气儿,我们都是底下听喝儿的,一年也就闹个茶钱!”
正说着,掌柜的提溜着个大铜壶进来,后面跟着个伙计抱着一筐大瓷碗。
“官爷们,喝点儿姜汤,暖和暖和!”
付宁接过一碗姜汤,先是道了谢,然后忙不迭的喝了一口。
一股热气跟着这汤汤水水在他身体里趟出一条道儿来,从喉咙到胃一路都是火辣辣的。
这碗汤,姜搁得足,糖搁得少,两口下去,辣得付宁嘶哈嘶哈的。
喝了半碗,额头上就见汗了,他也没那么急切了,两只手扶着碗壁,一边儿暖着手,一边儿听着外面一阵一阵的哭嚎。
“掌柜的,这是怎么了?这个点儿不是出殡的吧?!”
掌柜的用眼睛扫了他们一圈儿,低着头说了一句,“不是出殡的,也快了!
今天那苇塘不知道怎么就着了,这附近的人都指着那些苇子过冬呢,现在少了不少,这个冬天难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