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赐欲言又止,看了看内殿,艰难的开口道:“皇上,您……”
“说!”朱祁镇低吼,双目通红。
“皇上,太皇太后的脉像不大好……”
朱祁镇一阵眩晕,短暂的惊慌无措后,朱祁镇近乎嘶吼的低声道:“还有多长时间?”
王天赐的双臂被朱祁镇抓的生疼,可他不敢出声,只是哽咽着说道:“太皇太后恐怕撑不到两年了。”
“皇上!”王天赐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突然晕厥的皇帝。
半个时辰后,朱祁镇悠悠醒来,就看见哭的梨花带雨的妻子和一脸焦急的母亲孙氏。
“皇儿……”
“皇上……”
朱祁镇张开嘴,沙哑的嗓音问道:“皇祖母怎么样了?”
“皇儿,你好好将养,你皇祖母已经没事了,刚才还在问你呢。”孙氏抹着眼泪说道。
“皇上,您可别吓臣妾啊……”夏子心真是被吓到了,新婚才第二天,对自己照拂有加的太皇太后突然病倒,自己的丈夫又毫无征兆的晕厥,在这宫里对她最好的两个人如今都躺在病榻上,她的心都碎了。
“朕没事,皇后不要担心。”朱祁镇硬撑着坐起来,转头对一脸泪水的侯宝道:“送皇太后和皇后回去,朕要去看看皇祖母。”
侯宝哽咽着爬起来,将孙氏和夏子心送出了殿外。
“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朱祁镇看着跪在地上为自己穿鞋的侯宝,骂道。
“皇爷,您可吓死奴婢了,您若是……奴婢也不活了,奴婢刚才都给自己准备了白绫……”侯宝一边为皇帝穿鞋,一边哭道。
“滚!”朱祁镇一脚将侯宝踹翻,不过随即,他又柔声道:“你不用在这里伺候着了,去坤宁宫盯着,皇后刚入宫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说到这,他突然又压低声音,语气冰冷道:“封锁太皇太后病重的消息,谁敢走漏半个字……”
“皇爷放心,奴婢这就去办。”侯宝擦干眼泪,行礼后匆匆走出了仁寿宫。
站在内殿门口,朱祁镇感觉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似的,每走一步都要用尽全力。
穿越到现在,这偌大的皇宫里,对自己真心好的也就是老太太了,本想着自己的到来改变了很多事,可在面对至亲即将离自己而去时,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至亲在时光的沙漏中一点点离自己而去。
都说这世上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谁又能体会到黑发人送白发人那种痛彻心扉那种无力的感觉呢?
不过还好,按照原始空中,老太太应该薨于正统七年十月十八日左右,自己的到来,到底还是为老太太多争取到了两年的寿禄。
“还有两年,两年……”朱祁镇心里想着,进得内殿,见老太太已经醒了,似乎精神还可以。
“孙儿来了。”老太太有气无力的说道。
“皇祖母,都是孙儿不孝,孙儿让您老……”朱祁镇走到榻前,握着老太太的手,哽咽道。
老太太轻轻捏了捏朱祁镇的手,努力挤出笑容:“傻孩子,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不吉利。”
朱祁镇扭过头,将头抬起,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莫哭,”老太太拍了拍孙子的手,又道:“是人都会死,祖母也不例外。”
“皇祖母,孙儿不许您说这话,什么死不死的,您老答应过孙儿,要看着孙儿的孩子出生,您还要教您的重嫡孙写字读书,教他做人的道理,您还……”朱祁镇道。
老太太似乎有些累了,闭上眼,良久才缓缓说道:“昨晚,祖母梦见你祖父和你父亲了,你祖父问我咱的大孙大婚了没有,娶的是哪家的闺女,大孙这个皇帝做的咋样啊?”
“你父亲对我说,娘,祁镇从小顽劣,性子跳脱,你可要好好教导他。”
说着,老太太叹了口气,似乎又有些生气:“唉,他们倒是省事,撒手走了什么都不管,把这偌大的江山都压在我孙子的肩上了,”
“孙儿,祖母问你,做皇帝累不累?”老太太柔声问道。
朱祁镇狠狠的擦了擦眼角的泪花,说了句带有现代意味的话:“累,并快乐着。”
老太太微微错愕,随即欣慰的笑了:“镇儿长大了……咳咳咳。”
朱祁镇赶紧给老太太拍了拍后背,等她喘匀了气,又端过一碗温热的水,亲自试了试碗壁,水温合适,这才小心翼翼的端到老太太的嘴边。
“大婚了,是不一样了,学会照顾人了。”老太太喝了口水,笑道。
“都是您老教的好。”朱祁镇回了一句。
“油嘴滑舌。”老太太嘴上不饶人,可心里跟喝了蜜似的。
祖孙二人又聊了一会,朱祁镇见老太太精神有些不济,于是吩咐苏麽麽好生照顾,然后便出了仁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