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齐大人接了一句‘细管学难成’,引来周遭一片嘘声。
但他这一句好歹算是过了。
问题是,宋知府坐在钦差大人的下方。
钦差大人丢了颜面,他哪敢表现自己?
莫说听蝉联句诗接到这里,已经让宋知府压力倍增,迷失了方向感,不知该如何接。
就算他能接下一句,也不敢接啊!
因此。
宋知府装模作样、思索良久,最后面露苦笑:“看来,我也得陪齐大人喝三杯咯。”
这便是要认输的意思。
他认输了,小叶县令更不敢拿乔。
但他面皮薄,终究是说不出‘陪大人喝三杯’这种腻歪话,只赧然老实道:“下官才疏学浅,实在没有头绪。”
压力又来到裴崇青身上。
老爷子神情似哭非哭,看起来快要碎掉了。
这次连外面看热闹的裴坚,都没再忍心起哄自家祖父。
因为上一轮,联句诗就是在裴崇青这里泄掉气势的。
如今,东莱先生再次起势,被钦差齐大人拖了后腿。
那也就是说。
新的一句诗,必须要把气势再次往上推,甚至还得压过东莱先生那句‘危湍和不似’。
方能借力打力,配合东莱先生,把这首诗无限往上拔高。
这也是宋知府和叶县令主动认输的原因之一。
他俩哪有这本事啊?
对此裴崇青表示:这本事你俩都没有,那我也没有。
裴老爷子默默给自己倒了三杯酒,先后一饮而尽。
接着他看向崔岘,赧然羞愧道:“岘哥儿,看你的了。”
围观的读书人们一片失望哗然。
这才刚进入第二轮,竟已有三个人认输了!
不过联句诗是轮转的,这一轮认输,下一轮还可以继续参加。
当然,下一轮认输,还要继续喝。
总之:要么肚子里装满墨水,要么肚子里装满酒水。
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南阳王一看这个情况,有点着急。
他是本次文会主办方,既出钱,又出力,就为图个美名。
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联句诗游戏彻底垮掉?
那岂不白忙活一场。
因此。
南阳王看向崔岘,目露期待:“崔小公子,方才你那句晚夏犹知急,作的极妙。”
“如今前面三家接连认输,想来是准备保留实力,蓄势待发。”
“但小公子你年轻气盛,合该崭露锋芒,好生表现一番。所以本王的意思是——”
说到这里,南阳王停顿片刻,自己绷不住先笑了。
他笑着继续道:“所以本王的意思是说,要不这一次,小公子试着接两句?把咱们这首听蝉诗的意境和气势,都拔高一截。”
这就有些不讲规矩了。
但换个思路,游戏现在快要进行不下去,南阳王这是在找崔岘救场呢!
顿时。
宴席上在座的人,都看向崔岘。
周遭围观的大量读书人们,也都看向崔岘,目光里尽是期待。
联句诗难作,出了今日这场文会,以后指不定还有没有机会看到。
大家肯定想要见识一番呐!
而后,在全场赞叹、惊呼中。
便见崔岘粲然一笑:“王爷,诸位前辈们。大家都接一句,岘接两句,岂非占了便宜?”
绝了!
怎么会有人年纪轻轻,能这般张扬肆意,又君子谦谦。
分明是来救场的,可话一开口,又不会让任何人尴尬。
更重要的是——
他这话,分明便是接下了王爷救场的请求啊!
南阳王哈哈大笑,看向崔岘的目光中,尽是欣赏与热络。
他顺势风趣道:“无碍,这般便宜事儿,你大可多占一些!”
于是。
在全场众人期待的注视下,崔岘略作沉思,而后得意挑了挑眉梢。
应该是刚才那小杯酒下肚的原因。
他脸色微红,也不再刻意掩饰情绪,这般得意挑眉的表情,意思很明显:他做出了一句相当不错的诗。
自己都觉得很是得意!
周围一帮人简直要被钓成翘嘴了。
南阳王更是急不可耐道:“小公子可是作出来了?快讲快讲,我等洗耳恭听。”
崔岘含笑看向东莱先生,道:“我这两句是:当敩附金重,无贪曜火明!”
轰!
此两句诗一出,如奔雷乍起,天光骤现!
甚至不必去深究其意,单看用词,便有扑面而来的大气磅礴之势!
原来最普通的听蝉诗,也能写的这般恢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