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居殿前,竹林无声,石台清冷。
苏长安正半跪在饿霸身侧,为那匹毛乱如茅草堆的杂毛马调整背囊。
虽然有储物戒指,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否则很容易被有心人想到苏长安有储物的好宝贝。
就在他整理最后一个扣带时,神识探出,扑捉到一道异样的波动——
是一种含着奶香的、尚未成型的生命气息——
他手指骤然停下,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中心脉,连饿霸都察觉到他忽然屏住的气息,朝他偏头轻哼了一声。
下一刻,一道慵懒却熟悉的声音,伴着有意无意的拖尾调笑,从林间落下:
“喂,你儿子看你坐那儿不动,还空着两团白眼珠子,刚才差点吓哭。”
是蛇姬。
声音落地,他心跳仿佛被一只手拽了一把,猛地一沉。
他猛然收回神识,眉心轻跳,赶紧把黑布蒙上眼睛。
脚步声落下,一道更细小的气流扑到他面前。
气息绵软、温热、急促,胸口忽然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顶了一下,然后是一团肉乎乎的小手,没什么准头地胡乱挥了两下,拍上了他的胸前衣襟。
“……爸爸。”
那一声奶音,含糊却清晰。
苏长安身体僵住,连呼吸都短了一拍。
“归辰。”
喉咙发涩,嗓音发哑,连气音都拖得极长。
他伸出手,小心托住那孩子的小脑袋,动作不熟练,却带着一种濒临本能的温柔。
小龙人苏归辰穿着他亲手选的婴儿衣,领口包边、布料极软,纽扣圆润饱满,正如他当初一一叮嘱过的那样,别让线刮了他皮肤,别让扣咯到他肉。
孩子鼻尖贴着他胸口,拳头还在嘴边吸着,发出几声咕哝。
苏长安低头,抱着他,脸上却终于有了一丝褪下的冰意。
这小团软肉一靠上来,那些冰封的内心不声不响地碎了点角。
蛇姬低头看着父子两人,声音仍是懒懒的,语调却压得极低:
“那天你出事,小璇疯了一样先跑过去,谷嬷嬷晚一步,连你的影子都没见着。”
“小璇说看到一个白衣女人带走了你。”
“我带着这小东西赶去神蚕谷,结果谷内防御大阵全开,连只苍蝇都进不来。等阵散了,我们才能进来。”
她顿了顿,语气放轻了一层,低低道:“我不放心。”
她急着赶来,抱着这孩子在外头等了十几天,那种藏在语气后头的情绪,他听得懂。
只是没说破。
陪妖姬过来的白绫娘子与明月仙子站在不远处,神色明媚,目光都落在那团被苏长安抱在怀里的小东西身上。
明月仙子的眼神里布满惊色,连掌心指节都绷紧了一分。
“这是……头小龙?”她低声问了一句。
白绫娘子没有立刻回答,只静静看着那孩子一边吸着拳头,一边缩进苏长安怀里,嘴边偶尔吐出几个奶音:“啊…爸…爸……”
她忽然开口,语气微沉:“是的,纯正的神龙血脉,连我都被他血脉威压。”
明月仙子盯着那孩子,眸中惊色未散,过了好几息才低声问:
“苏长安……是他父亲?”
二人面面相觑!
一名侍女快步穿过长廊,步履轻盈,绕过垂柳、跨过竹台,脚下几乎没落声。她低头站在静居殿前,轻声禀报:
“谷主,谷外三人求见。一人名许夜寒,一人名赵四海,一人名钱有道……他们说是苏白的旧识。”
石台边,苏长安刚和蛇姬说完话。
听到这话,他手中动作一滞,唇角动了一下,像是想笑又没笑出来。
“让他们进来。”
声音落地,一丝灵气波动悄然散出,不一会,竹林之外传来一阵极具穿透力的嚷叫声。
石台前,苏长安抱着苏归辰站定,神识早已察觉林外三股气息逼近。
第一道未见其人,声音先至——
“我早说了!他不可能是小圣人!这家伙小时候追狗、翻墙、偷水井边腊肉那叫一个熟练,我亲眼看他把自己裹进水缸偷看姑娘洗澡,被抓后骗人家说他是鲤鱼成精!”
赵四海冲进来时一脚踩翻了石阶边的水盆,连停都没停,满脸写着“多年黑料终于派上用场”。
第二道声音,紧随补刀:
“真不怪我们不信,他小时候追着我们要账那德行,写封情书都收钱,你说他能成圣?坑兄弟那是祖传技艺,他要真是小圣人,那我把全京城的银子全吃了。”
苏长安额头一跳,低声一句:“……这俩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