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在下暂时先回去处理一下家事,请殿下务必按照在下的安排,安心的潜伏下去,
等到了合适的时机,在下会回来寻找殿下。”
秦王的最后一位门客空先生,留下这样一句话后,便头也不回的从暗门离去了。
偌大的王府,再没往日的热闹和富丽堂皇,门客尽去,心腹尽散,
秦王一步步走进只剩下萧索的王府后宅,脚步越来越踉跄。
他被削去了秦王的封号,还被褫夺了皇子的身份。
王府内的一应皇家用品和仆从全都被遣散,连门口的牌匾都被摘了下去。
还允许他继续留在这个地方住下去,已经是皇帝给予的天大的恩赐了。
春日的风沙吹动他单薄的裘衣,他猛地缩了缩脖子,将裘衣裹得更紧。
游廊里的每一根柱子,院中每一处奇异花草,都是他在得宠的时候,皇帝赏赐的,如今看来,却处处透着讽刺。
“殿下——”
一个女声传来,秦王的身上立时多了一件厚一些的大氅,
“春日寒气并未真的褪去,殿下还是要注意身子。”
女子看着三十岁,眉眼端庄,看向秦王的眼里尽是温柔。
这是秦王妃文氏,文氏的父亲文越供职于兵部,时任兵部侍郎,官居三品。
当年秦王看上文氏,就是因为兵部还没有他自己的势力,所以想用当时还是兵部主事的文家来铺垫。
他知道文氏是教育极好的大家闺秀,便暗中访察许久,终于制造了自己和文氏的美好初遇,以及后来的数次巧合。
文氏有主见,对于认定的事情坚持不移,所以当年即使文越那般反对,她最终还是如愿嫁到了亲王府邸,做了秦王的正室王妃。
本以为文越会因此站在自己这边,谁承想,文越竟是个硬骨头,这多年过去,都不肯成为秦王的势力。
只是本着作为一个父亲的关心,给足了文氏属于娘家的安全感和父爱。
秦王当时就有些后悔,但是事情已成定局,自己的王妃之位短时间内换人,于他的名声不好,坚持了这十几年,两人之间倒也算和谐。
秦王不乱搞,他的每一房女人,都是有精确定位的,正房文氏是兵部,
贵妾李氏是礼部主事的女儿,只是礼部主事这么多年没有升迁,对他的助益并不大。
还有一位良妾是吏部新贵的女儿,刚入官场两年,前途很好,所以他这两年很宠这位良妾。
他还在为自己的侧妃挑选合适的女子,就突然被一个又一个案子扫射的体无完肤。
这位正妻,秦王这两年确实忽略他了,
一方面是因为她对自己实在没有助益,
还有一点就是文氏太过于端庄贤淑,自己有些腻了。
文氏并不抱怨,她聪明绝顶,早已经猜到自己丈夫娶自己的心思,
只是当初的心动骗不了人,她心中确实是有秦王的,虽然这些年他对自己疏远。
好在她所出的两位嫡子南宫璟和南宫瑞养的十分出挑,对自己很孝顺,也很会在他们的父亲,秦王眼前走动。
因此,秦王不会动换掉妻子的想法,文氏亦不会动离开秦王的心思。
此时,在皇帝给予的繁华和宠爱全部消失之后,最先来关心自己的,竟然还是这个当初自己用尽心机“骗”过来的发妻,他突然就觉得有点对不起这名女子。
“娴儿……”
话一出口,秦王整个人就塌下来了,他趴在文氏瘦小的肩膀上,用力压抑着自己的抽泣声,
文氏爱抚的拍着秦王的后背,声音柔和,令人不自觉的心安,
“殿下,累了就歇一歇,权力有的时候抓的太紧,反而更容易从手中溜出去,不如咱们先安下心来,过好自己的日子。
这些年,殿下日夜劳碌,身体和脸色都不大好,妾身看在眼里,却没办法说的太多。
妾身知道殿下之志,只是如今,我们情况不好,想要往上跳也跳不起来,不如趁机蛰伏下来,以备后事。”
文氏好像在说秦王的的身体,实际上却又不是。
秦王趴着留了一会儿眼泪,抬起头看着文氏,脸上突然笑了起来,
“娴儿,你说的没错,我若是继续颓丧起来,身体也垮掉了,我们就真的只剩死路一条了,
我会听你的话,好好养身体,只是,”
秦王抚了抚文氏皱在一起的眉头,语气伤感不已,
“只是要辛苦娴儿跟着为夫受苦了。”
文氏眼眶通红,笑着摇摇头,
“只要殿下振作起来,妾身不怕吃苦,妾身只要有殿下在身边,就什么都不怕!”
秦王将文氏拥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轻轻地摩挲。他记起空先生离开之前的那番叮嘱,
现在他已经不是尊贵的秦王,甚至连尊贵的皇子身份都没有了。
他要做符合身份的事,要表现得再也不愿意理会朝堂权力,守住自己的院子,耕自己的地,吃自己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