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火柱在路明非的前方炸开,流水样的焰从半空倾泻而下,极静极狂烈的高温攀爬上他已经烧穿鞋子趾端异化为锋利的刀刃、微微垂下的足爪。
路明非发出轻轻的叹息。
做出这件事情的是一个女人,她是王爵中的一员,甚至连龙躯都来不及孵化,惟有身后纤细的骨架勾连成素白的双翼。
言灵.君焰。
这个言灵被应用到极限就是能造成类似的效果,火焰如流水,高温悄无声息又坚定不移地摧毁它途经的一切,像是一场小范围内的太阳风暴。
暴怒的刀刃斩出巨大的弧光,在锻造时被赋予了绝对权力的炼金武装在冠位上与龙王等同,它的特性之一就是“戒律”,君焰的火流被刀光吹起,像是风口上跃动的山火,无声地粉碎、熄灭。
她如此弱小,以至于当娲主和芬里厄在莅临的时候都没有刻意将她拖进厮杀;她又偏偏是冠位仅在君王之下的贵族,这种范围的娑婆世界领域没有办法把她压制在幻梦中,于是当有一场诸王镇压叛乱的战争爆发,唯有她还能从混乱的战局中抽出手来阻止路明非插手诸神黄昏的降临。
“我的名是奈芙蒂斯。”她说,身上华贵的祭祀袍子将手脚身躯全部笼罩,但还是可以看出她的枯瘦、娇小,唯独双翼巨大得遮天蔽日,火焰的元素在那对骨翼上充盈得几乎要溢出来。
路明非愣了一下,“拉是你的什么人”他问。
太阳神拉,埃及神话中的太阳神,圣宫医学会的长老之一,拥有至高无上火元素的掌控权,在青铜与火之王没有现身的时候他就是世间一切烈焰的主宰。奈芙蒂斯在埃及神话中是天神与地神的子嗣、也是太阳神拉的后代。
“诺顿陛下创造我的时候借用了拉的骨血。”奈芙蒂斯。
“你要阻止我”
“我们这个族群已经濒临灭亡,到现在我的同伴都在自相残杀觊觎这个世界的终极,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龙族就会成为历史。”奈芙蒂斯轻轻掀开自己的兜帽,那垂下,宛如江南女子。
“有人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只要我们能在新世界诸神的名册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已经消亡在历史中的神圣帝国总能重现它的辉煌。”她说,手中倒提着修狭的剑。
路明非沉默了。
少有龙类能给他带来这种不忍动手的感觉,像是末日来临混乱不堪,每个人都在发泄自己的欲望控诉自己的野心,可仍有人在哀叹他们这个族群的未来并为之做出哪怕一点微不足道的贡献。
“就算我没有能阻止庞贝,当新时代来临的时候你们得到的也只会是被核辐射污染数千年都无法恢复的焦土。”路明非说,“人类和过去不一样了。”
“所以这就是弃族的悲哀啊,沉睡千年,世界已经不属于你了……”奈芙蒂斯轻声说。
“她在拖延时间。”有个声音在路明非身后轻轻响起,他猛地一怔,随后转头。
瑰丽、妖娆的龙形十字距离他仅仅一尺之遥,瞳子冰冷,眼角妩媚的绯红色带着一缕肃杀。
路明非的瞳孔微微收缩,出现在身后的居然是被他们从距离维尔霍扬斯克不远处找到的酒德麻衣。
她看上去赤身裸体胴体伶仃,可全身上下尽是云青色的鳞片,鳞片的表面光滑得流淌着美丽的光泽。
此刻这个女孩远比她使用进化药使自己短暂跨入封神之路时更加狰狞也更加美丽,身后的龙翼掀动着飓风的涡流、身下居然是细长的蛇尾,分明与赫尔佐格登上白王宝座时如出一辙。
从她的身上路明非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他于是疑惑、不确定地问:“李雾月”
“老板说以他的孵化进度赶不上这场最终决战了,所以把他的茧暂时埋在我的精神中,让我能够在必要的时候临时借用他的力量。”酒德麻衣远比过去任何一刻都要妩媚的眼睛流动着夺目的光彩,她用长尾环绕着路明非的腰际,柔弱无骨般整个人贴紧男人宽阔的、因为双翼扇动肌肉起伏不断的后背,薄薄的樱唇吐息如兰,馨香的汽笼罩路明非的面门。
“你让我想起另一个人。”酒德麻衣的睫毛颤抖着,青云色的细鳞以她的鼻尖为中心,序般四面生长。她远远地看向提刀凌空的奈芙蒂斯。
“谁”女人的瞳孔里金色如群星闪烁。
“虞。”酒德麻衣说,“在德国时她也如此,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理想而死去。”
“我不认识她。”奈芙蒂斯摇摇头。
路明非想起小魔鬼给他说过的关于项羽、关于维德佛尔尼尔、关于虞之间的故事。
她原本是个人类,但维德佛尔尼尔动了情,帮助虞姬走通封神之路,成为历史上第一个真正从人进化为龙的特例。
奈芙蒂斯默默地扯掉身上的袍子,那件洁白的织物在狂风里起落。赤身裸体又铁甲铮铮,全身的肌肉都在起伏波动。
她将一缕发丝咬在齿间,把漫漫的长发在脑后束起,绰约地飘浮在那里,一层淡淡的流霞就从她的身体里流淌出来,发光的水面一样由上而下铺展了尼伯龙根通往海眼的出口。
奈芙蒂斯站在那里的时候太坚定了,也太温婉了,全没有龙族的暴戾和对血腥、权力的渴望,就只是一个悲哀的英雄,龙族的英雄。
所以路明非甚至没有办法把她当做敌人。
霞光如膨胀的气泡,形成领域并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扩展。
接着沉闷的爆炸声扫过,地面微微震动起来。
路明非仰头看天,天空中掠过流星般的光。
这些拖曳着狭长光尾的元素球体从天而降,擦着路明非身体掠过的时候可怖的高温和刀刃般锋利的狂风让他的鳞片微微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