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眉头微皱,他隐隐从中觉察到了一点联系,却又好似全无联系,是纯粹的机缘巧合。
这副模样落在众人眼里,心里都咯噔了一下,就怕眼前之人突然暴起,直接赶尽杀绝。
此人似乎与白莲教关系匪浅,又不知是哪来的杀神,武艺高强得可怕,做什么都有可能。
见他久久不说话,张生真嘴唇微颤,绞尽脑汁地盘算报出谁家的名头,以稳住眼前之人。
哗啦。
雨势骤急。
陈易转头看老道,张生真面露疑惑,双手掐诀,猛地一挥,大喝数声“停”,然而半点停息的迹象都不见,密密麻麻的雨珠重重砸在面上。
铜钱大的雨点砸得人睁不开眼,张生真掐诀念咒的尾音被雨鞭抽散在风里。地面开始震颤,起初像是远处马车经过,转眼间就变成千军万马奔腾的动静。
暴雨突然发了狂。
雨水之中似乎还有别样的声响,起初是噼啪声,随后愈来愈大,变作隆隆响声,仿佛鼓点,又似重锤,张生真身躯摇晃,发现脚下大地竟也嗡嗡作响。
陈易猛一转头。
整片山林都在战栗,林鸟惊飞,乌压压的鸟群撞破雨幕,混着泥浆的巨石碾过松林,裹着断枝残叶的洪流已扑向了村口!
刹那间,张生真眼中忽地一闪,陈易已如流光般掠去。
山体撕开裂帛般的巨响,霎时间,仿佛天塌地陷,大地裂开一道口子…….
………..
四面八方卷着轰隆的声音,像是山体崩塌倾泻。
滚滚泥流几乎一瞬间吞没了可见的一切。
整座村子像是被翻进了地里一样,殷听雪还记得自己慌乱间吟诵咒诀,接着闭起了眼睛。
直到现在,眼睛也闭得紧紧。
脚下一空,瞬间没有了实感。
殷听雪一惊,怀疑自己死了,却还是不敢睁开眼,怕自己真死了。
“殷听雪、殷听雪!”
猛听身后一声熟悉的呼唤,殷听雪回头睁眼,才发现自己被揪住衣拎了起来,飞到了半空之中。
陈易见她无事,赶紧把目光落向脚下的村子,他乘风而行,只见庞大的泥流卷着崩裂的山石,缓缓朝某处汇聚。
那是处巨大的坑洞,山体都塌陷了一半,陈易记起,那就是储意远离开的方向。
他们到底挖出了什么?
念头一掠而过,陈易无心去想,眼下当务之急,是找到东宫若疏。
“你看没看到东宫若疏哪里去了?”
殷听雪回过神来,脸色发白道:“她、她说去透透风,看一看他们在干什么,然后、然后就…然后就…石洪了。”
陈易听罢,刹那便往坑洞的方向奔去,暴雨依旧淋漓,泥水滚滚流淌,乱木巨石,断壁残垣,都顺流而下,脚下仿佛一片流动的海洋。
他口诵咒诀,睁开天眼,猛地一扫。
便见坑洞边沿,滚滚泥流之中,一个胸脯很大的身影在激荡,她竭力挣扎,然而任使劲浑身解数,庞大的泥石流依旧把她往深处冲去。
轰隆隆。
顷刻之间,东宫若疏的身影坠入到坑洞之中。
……….
一炷香后。
陈易跟殷听雪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入坑洞之中,却寻不见东宫姑娘的身影。
外面的泥河已渐渐平息,平缓地铺在大地之上,几乎一瞬间山崩地裂,也是几乎一瞬之间迎来平息。
“这些白莲教人…到底挖到了什么?”陈易不由喃喃。
殷听雪攥住陈易的手,小腿有些发软,但她一句话也不说,以免陈易分心,眼下还是要找到东宫姑娘要紧。
土腥味蔓延在鼻尖,脚下泥流湿滑,陈易自方地中摸出个照明符,犹豫之后,嗅到阴气格外深重,便反手把照明符放回,从怀里摸出火把和火折子。
火把点起,往漆黑的坑洞一照。
似乎别有洞天。
出现在眼前是庞大的地下溶洞,半座地底都似是中空的,石壁不断朝四周延伸,漫无边际,愈是深入,便愈发会把头顶黑暗当做天幕。
陈易领着殷听雪,掐指计算着东宫若疏的方位,二人走到某处,前方出现了一条深长的隧道,他忽然有种即视感,涂山地宫的经历在脑海里浮现。
这是某处秘境陵寝?
陈易面色微深,之前向西北而行,原打算再次寻到涂山地宫,只是剑池内见过涂山氏一面后,还是作罢了,没想到自己跟这些陵墓这么有缘,那时碰不到,赶上这个时候了。
顺着深长的隧道向内探索,脚下泥流冰冷,陈易和殷听雪有避水术法在身,没什么大碍,只是走得慢了些。
隧道幽深,尽头一望不尽,溶洞浑浊得像是人的血肉,火光一照,便似在蠕动。
陈易带着殷听雪不停的深入,眼中仍烁着金芒。
隧道突然收窄成一线天,两人得侧身挤过去。殷听雪肩头蹭过石壁,簌簌掉落的碎屑里混着几片指甲盖大的东西,陈易用火把一燎,是半片褪色的玉璋,雕着鸟首蛇身的图腾。
待走过隧道之后,陈易再度抬头。
他脚步微停,火光之下,照出了前面模糊不清的轮廓。
前方豁然开阔,陈易将火把举高。
昏黄的光晕里浮出九级石阶,阶上横着口裂开的祭坛,兽首斜插进地里,裂口处垂着绺绺红丝,竟是人的头发。
更深处,落着一个个人形轮廓。
一个个面孔都朝着他们的方向。
一个个都长满了羽毛……
歪歪斜斜的尸身落在祭坛之后,仿佛祭坛便是为他们所设,昏暗火光下,影影绰绰看不清晰,反而叫人脊背生寒。
殷听雪呼吸一滞,心提到嗓子眼。
哒哒。
是脚步声…….
在身后!
殷听雪不知陈易为什么不动,她用力拽住他往后一转,陈易回过神来朝身后看去,便见到那熟悉的脸庞出现在面前。
“陈易、听雪…你们都在啊。”
话音落耳,陈易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眼角余光捕捉到一个细节。
她没有影子。
“可我好像…”
东宫若疏定在原地,
“死翘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