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关高远。
关。
是我前十几年灰暗的流浪人生里,那对便宜父母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我其实是想和师父姓的。
可他老人家却说——
\"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活着,忘记过去其实也是一种死亡。”
说这话的时候,他正毛巾一点一点地洗掉我身上溃烂的皮肉。
那药水沾到伤口上,比流浪时候被恶霸追打时还要疼,但我咬着牙没吭声。
师父看了我一眼,忽然笑了:
“疼就喊出来,我又不笑话你。”
我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摇头。
不是我不想喊。
是我已经忘了该怎么喊疼。
“以后,你就叫… …高远吧,关关难过关关过,志存高远必高远。”
“好!”
就这样,我后三十年的人生有了名字。
……
后来,师父教我拳法、教我剑法,甚至还… …教我画符。
虽然他老人家的符画的也不怎么样,我甚至一度怀疑他老人家也是现学的。
毕竟那本《正一符箓真传》太新太新了些,而且师父每次还背着我悄悄做笔记。
但我依旧学的很认真。
因为之前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人教过我任何东西。
有的只是社会教给我的如何翻找垃圾才不会被里面的玻璃划伤的教训。
我画得歪歪扭扭,比狗爬的还难看。
毕竟在那之前,我连字都认不全几个。
师父没有笑我。
他把我的第一张符收了起来,夹在书里,说:\"符不在形,在心。\"
我不懂。
但我记住了。
……
再后来,师父让我出观,去殡仪馆上班。
我有些难过。
担心是不是因为资质问题,让师父失望了。
师父却说:
\"修行不一定要入观,红尘也是道场。\"
我信了。
于是,我成了小关。
一个不会修行、只会盖章的民政局小职员。
……
三十年晃眼而过。
最后一次整理办公室的抽屉时,指尖拂过泛黄的符书,书页里夹着半张焦边符纸,符脚歪斜如稚童涂鸦。
我突然愣住。
作为五庄观最没出息的弟子。
我的人生始终在\"局内人\"与\"旁观者\"间摇摆。
“人心即道场,红尘炼心比青灯黄卷更难。”
我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其实我知道,师父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我只是其中一枚棋子。
一枚……注定要被吃掉的棋子。
但我不在乎。
因为师父说过——
\"棋子不重要,重要的是棋局。\"
他也说过:
\"有些棋子要放在明处才安全。\"
师父当时说这话时,已经决定了后面的计划。
我一贯是不会反驳他老人家的。
… …
多可笑啊!
他们叫我关主任,却不知我最熟练的不是盖章批文,而是调配往生者的命格。
我每月十五都会独自检查设备。
值班员不知道的是,三十年的时光,我早已把这座殡仪馆的一切烂熟于胸。
这其中… …包括许多流程中的漏洞。
… …
“关主任,这份补贴申请有问题吗?”
新来的办事员递上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