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东王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如果他要收回这些产业怎么办?”
刘寅自然知道巴东王那个“他”指的是谁:
“庐陵王行事谨慎,很少留手尾,也不易抓把柄。但也正因为太谨慎了,所以对这些产业控制不足。荆州所有暗产都是由我一手打理,各处分管之人也是我一手简拔,再加上这些都是暗产,荆州又是王爷的地盘。只要王爷肯站在我身后,我担保为王爷收回所有产业!”
巴东王凝神想了想,又问:
“如果他恨本王吞他的产业,反而举奏本王枉法,那怎么办?”
“不会。一来指证庐陵王的直接证据虽然少,但间接证据太多,一旦掀出来便是大案,庐陵王也难全身而退。二来庐陵王是聪明人,行事从来不走两败俱伤的路,所以只能吃下个暗亏,把恨埋在心里。但王爷拥兵在外,镇守荆州,庐陵王便是恨王爷,王爷又有何惧?”
巴东王看着刘寅,眼神不善:“你他娘地是想挑本王对付本王皇兄啊!”
“刘寅不敢。刘寅手握重赀,而命轻如芥,只能求庇于王爷。如果王爷担心庐陵王有恨意,那也简单,把我的人头送给庐陵王,再把所有产业归还,庐陵王自然念着和王爷兄弟之情,不会恨王爷的。”
巴东王不语,盯了刘寅一会儿,神色狐疑:“为什么选本王?”
刘寅坦然道:“荆州之内,除了王爷外,还有谁能从庐陵王手中保下我这条贱命?”
巴东王将簿录合起,敲了几下掌心停住,看向刘寅,虎目现出噬人的杀意:
“你现在已经把这些产业给本王看了,本王如果杀了你,自已接管这些产业呢?”
刘寅声音沉稳:
“可以。以王爷的实力,即使没有我,也能控制部分生意。”
“部分生意?什么意思?”
“这些都是暗产,见不得光的地方太多。有些生意运作涉及的隐秘关节处,只有我刘寅知道。让这些产业按部就班、源源不断地产生和过去同样的利润,也只有我刘寅能办到。就算王爷您派人强行接手,短期内也难以摸清门道,并且很难保持生意不乱。再者这些年我为了守住这些产业,在各处留了后手,王爷您杀我一人,一年少说也要损失一半的利润,支出也会大大增加......”
刘寅说到这儿,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我刘寅一颗人头,岂能值两千万钱?王爷何必舍大取小?并且让小人在前面犯法,王爷在背后收钱,难道不好吗?王爷又何必亲自出手,既脏了手,又劳心劳力呢?”
巴东王轻笑一声:“有点意思。但......”他神色一冷:“本王还是信不过你。”
刘寅缓缓抬起头:
“我家中现在有六具尸体,庐陵王派来五人,还有一人是我妻,她本是庐陵王的婢女,也是他的眼线,我已经把这六人杀了。
巴东王嘶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惊怔:
“妻都杀了?够狠......”
烛火在刘寅眼中跳动,却映不出一丝波澜:
“王爷现在可以派人去看,留下证据。其实王爷也不必如此麻烦,刘寅失了官位,又反叛庐陵王,早就没有活路,王爷随时想要刘寅的命都可以,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刘寅若想求活,此生只能依靠王爷,再也没有第二条路。”
巴东王目光如炬,盯着刘寅:
“你不是狗,你是头狼,一头谁都敢咬的狼。不过本王不怕狼,本王也擅长打狼。”
巴东王猛地站起,抓起刀鞘,大步走到刘寅身前。
刘寅马上伏低在巴东王脚下,身形如犬,展示自已的臣服。
巴东王手腕一沉,刀鞘“咚”地一下抵在刘寅脊梁骨上。
“你这条狼命,就先寄放本王这儿。本王答应你,暂时不让别人取走它。但如果你这条狼敢对本王呲牙——”
刀鞘顺着刘寅的脊椎下滑,滑到刘寅的后脑停住。
巴东王咧嘴笑道:“那本王就捶爆你这颗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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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几千万是个什么概念呢?《晋书?郗鉴传》说郗愔“好聚敛,积钱数千万”。刘宋时萧惠开做益州刺史,“自蜀还,资财二千余万”(《宋书·萧惠开传》)南齐时豫章王罢荆州刺史,“斋库失火,烧荆州还资,评直三千余万”(《南齐书·豫章文献王嶷传》)曹虎做雍州刺史,“晚节好货贿,吝啬,在雍州得见钱五千万”(《南齐书·曹虎传》)清时民谚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若移到南朝时,则是“一任州刺史,几千万还资”。
民间一般有钱的土豪大户一共家产也就几千万。南齐张敬儿以前给大户人家做工,和人家婢女私通,被发现后藏在棺材里才跑路成功,后来得志后回来报仇,说人家谋逆,收籍其家,“僮役财货直数千万”。(《南史·张敬儿传》)《宋书·恩幸传》言:“山阴有陈载者,家富,有钱三千万。”
所以庐陵王荆州黑产一年稳定产出三千多万,相当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