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府。
夜色浓如墨,江文心迟迟未归。
荤油凝成白色膏状,桌上酒菜已然凉透。
柳氏的心一再下沉。
侍奴小跑着通传消息:“主君,主母回来了!”
柳氏摸摸首饰,理顺衣襟袖口,挺直脊背,确保自己依旧是主君风范。
频繁向外投去的目光,却暴露内心的不安。
江文心穿过夜色,在厅中站定,身后除了侍奴,空无一人。
忽略她铁青的脸色,柳氏自顾自道:“妻主,怎么就你一人?莫非江暮秋同意自请下堂了?太好了,明日我们便去宋府商讨婚事!”
长久的沉默,久到刻意挑起的唇瓣僵硬发酸。
叹息一声,江文心扶着桌边坐下:“我早跟你说此法行不通!”
“你是他母亲,他敢不听你的话?”
“那个不孝子压根就没见我!”
从没放在眼里的庶子竟然胆大包天地晾她两个时辰!江文心的脸都丢尽了。
柳氏咬唇,就知道那个贱人一朝得势不会好对付!
“我已经派侍卫去禅音寺接人,明日,我亲自去见他。”
届时带上周小侍的一只手,外加一只耳朵。
他倒要看看,是荣华富贵重要,还是他小爹的命重要!
江文心觉得不妥:“听观澜园的侍奴说宋观澜极为宠爱他,成亲至今,二人不曾分房睡过,你若惹恼他,恐怕安儿处境更加艰难!”
“他拥有的一切可都是安儿的,要不是——”
说到这事,江文心就生气:“你还有脸提!”
“儿子胆大包天,私自调换新郎,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亲事,拱手让给那个不孝不悌的逆子!”
“女儿呢?马场上动手脚伤了人,还要亲哥哥做人侧夫给她平祸!否则就是牢狱之灾,前途尽毁!”
“柳氏,这就是你教养出的孩子!”
枕边人最是知道怎么往对方心窝捅,柳氏也不例外:“你要是身居高位,儿子需要踮着脚去够亲事吗?你若有能耐,穆茹婷一个小辈敢开口威胁女儿吗?”
两句话精准插进江文心的痛处,想也不想地扬起巴掌抽下去:“你真是冥顽不灵!”
她转身去了新纳的小侍院中。
被打得摔倒在地,脸上的疼抵不过心里的苦。
柳氏死死瞪大眼,不肯低头掉一滴泪,角落里静默良久的绣鞋走近。
自从知晓穆茹婷要他做侧夫,江慕安哭过、闹过,甚至怨恨过妹妹害了他。
母亲和父亲如从前一样偏爱他。
可他是男子。
一旦与妹妹站在对立面,为了她的未来,母亲的前途,家族的名声,他是毋庸置疑的弃子。
柳氏忍痛起身:“安儿别担心,父亲还有办法的!”
他还有周小侍呢!
侍卫回府,前来复命。
因远远见到主母对主君动手,此刻不敢抬头多看一眼:“主君,属下去了禅音寺,住持说从没见过周小侍。”
柳氏踉跄,半靠在江慕安身上。
“那个贱人一定是把他藏起来了!”
恐怕江暮秋早就猜到她们会拿周小侍做文章,什么去寺庙祈福,根本是妻夫二人的托辞!
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柳氏呜咽着哭出声,低贱的庶子做大司马嫡女的正室,他的嫡子却要嫁给父母双亡、靠着姨母过活的穆茹婷做侧夫。
凭什么!